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向左走向左走的故事「向左走向右走最后在一起了吗」

《向左走·向右走》的开始

有一天,我为报纸妇女版面画了一张漫画形式的插图——一对男女在雪地里遥遥相遇,大雪纷飞,他们伫立在原地对望,没有飞奔前去紧紧相拥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?

突然间,一个爱情故事的灵感浮现了——一对永远找不到对方而各自哀伤的恋人……一找到主题,我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画图,根本等不及慢慢地将整个故事想清楚。那是我最快乐兴奋的时刻。

我画了很多两个人错过的场景,两个人各自的落寞,各自的叹息。画面愈来愈多,规模愈来愈庞大,这两人一直找不到彼此……但是,然后呢?我找不到重复这种过程的理由,只好停下来。

很多两个人错过的场景

许久之后的某一天,隔壁邻居装潢,传来巨大的电钻声,吵得我无法工作。我住的这栋大楼经常有人装潢,我多半不以为意,但这次的震动声就在隔壁——和我只隔了一面墙,这个认知突然在我心里引起很大的震荡,有新的邻居要搬进来了,就在墙的另一边,但是之前和现在住的是谁,我完全不知道。会不会是我曾经认识的人?或者,有没有可能是失散的朋友?

这件事让我对“空间”产生了兴趣,立刻把它跟创作一半停下来的作品连在一起。我决定把男女主角安排成一墙之隔的左右邻居,但不同出入口。

细心的读者也许曾经注意到,我在设计了很多小道具和小趣味

男主角是位小提琴手,人物雏形来自身边一位朋友,他是个天才儿童,四岁就登台演奏,长大后成为自由工作者,对这个城市怀抱着梦想,也经常感到失落。至于从事小说翻译的女主角,则是参考了我太太的职业(书中女主角的生日也跟我太太同一天)。两人的工作形态和生活习惯不同,一个是白天出门,一个是晚上行动,一个喜欢向左走,一个喜欢向右走,他们始终不曾相遇。

有了向左向右的空间概念之后,以绘本这种简单的形式创作爱情主题的想法,就变得值得发展。

城市街景

当时,每次坐车出门,我都会专注地看着窗外的风景——总是在施工中的马路、旧建筑不断地拆除而新建筑如雨后春笋冒出……那时的我,非常易感,每次一出门,仿佛全身的细胞都在接收这个城市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讯息。但是,我想要建立一个没有特定城市的爱情舞台,所以加入了世界各大城市的模糊面貌。

除了空间,还有时间和温度。我用写日记的方式,暗示主角们情绪的波动。秋天的时候,我画他们在落叶中徘徊;圣诞节时,我画他们在欢乐的节庆中伤心离去;过年时,我画他们在市政广场前欢喜地迎接新的一年。当时的心情,有一种与他们共喜共悲的义气。我希望读者可以感受到,这对遇见爱情却又失去的恋人,和这个疏离、漠然的城市,曾经快乐和悲伤地呼吸。

十一月十一日

午后,开始刮起一阵阵的冷风。

十一月十九日

冬天的阳光将影子拉得好长好长。

我还是习惯用朗诵的方法,写下文字。我将自己的文字想象成电影里的字幕,声音是独白。工作时还很有气质地播放巴哈的大提琴演奏曲。

《向左走·向右走》在很多方面对我来说,都有特殊意义。我自己很喜欢书里用左右的概念呈现故事的方式:男生一直在书本跨页的右边,女生一直在左边。并且刻意留意“镜头”的位置——平视、静止,让角色在镜头前移动、穿梭、演出。用绘本形式表现这个故事,极为贴切,非常巧妙和单纯,我想任何其他的形式都很难超越。这本书也让我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身为“作者”的主控权。我可以分别跟男女主角玩游戏;下午的时候,我让男主角去公园喂鸽子,女主角去喝咖啡;晚上的时候,男主角在餐厅里拉小提琴,女主角在外面逗猫……我可以设计他们何时分开,也可以决定要不要让他们相遇。但另一方面,我也渐渐感觉到书中角色自有发言权,他们会带领我发现他们的命运,走他们要走的路。

为了安排他们的故事,我画了好多张像这样的地图

为了让他们彼此寻找,我画了一张人群满满的画面。除了和读者以及剧中人物玩捉迷藏的游戏外,也传达一种想法——每个人都是自己生命的主角,其他人都只是龙套;但是,一个人不管有再多精彩的故事,一旦把镜头拉高拉远,什么都看不见了。这个意念,来自我病后的体悟。记得在医院时,每天都很忧伤,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。但是,此时如果有一只小鸟从医院上空飞过,它眼中所见的,不过就是一幢灰色的建筑物,以及窗里晃动的人影。换句话说,不论一个人的痛苦、悲伤有多么沉重,就像我故事中的恋人,对彼此的思念虽然那么强烈,相对于这个现实世界的茫茫人海,仍然只是一粒微尘而已。

不过,创作的过程中,我的脑海中常常浮现为什么要画这个故事的疑惑。一直到整本书完成,我都说不清楚,这个故事背后到底想传达什么?然后,有一天,我看到了波兰诗人辛波丝卡的诗句:

他们彼此深信,

是瞬间迸发的热情让他们相遇,

这样的确定是美丽的,

但变幻无常更为美丽。

其实我很早就读过这首诗,当时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,但是画完《向左走·向右走》再回头读这首诗,却如同电击,原来诗人早已用短短几行诗,把我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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节选自《故事的开始》